鸽子落在了百年老店上
鸽子飞过，它没弄错，它落在街道旁
那是你几十年前曾来过的老地方
巷内响起鸽哨，看着鸽子打盘
你就面对着这家二百年历史的店铺前
鸽子没有弄错，这家店铺开业之时
飘着大清龙旗，民国的青天白日旗
伪满的膏药旗，直到五星红旗飘扬
老店像浴火重生的凤凰一次次地涅槃
店内的员工从长袍马褂，到中山装
一代代人像戏台的演员更换着龙套
不变是老式糕点：麻花、杂伴，月饼
人员一茬茬，老去的，像飞过的鸽子
从开业至今，它站在城市的大马路边
二百年还站在这里，没有新品上市
还是宋时、明朝，老掉牙的老糕点
人员新了，惟有工艺，味道式样没变
鸽子飞过，老店站在城市的中心活着
没有实髦的装璜，依然朴素的店面
礼貌迎客，让它成为这座老城的名片
你站在店铺阶下，看鸽子在晴空打盘
伪皇宫
伊通河流淌着御河金水桥的涟漪
水浸着宫墙，绿荫下，门开着
微光通过，踢踏着战靴
迈步，身子晃动， 靠近敞开的门
一个时代，一些灵魂在焚香祈祷
向远方膜拜，渴望着借尸还魂
头上的黄琉璃瓦
好像关东军将领的青铜头盔
幻觉的城，将新京安放在伊通河边
拱形的门阙，红门开着
穿着战靴，牙齿、仁丹胡
抱着一场征服全人类的噩梦
门之内，囚徒的灵魂，被手把玩着
汉字的宫，划地为牢
看似敞开的门，却为谁开
战靴踢踏，踏进东北现代史的门廊
伊通河水哗哗拍岸：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伪皇宫像一朵东北现代史的奇葩
门开着，盖着关东军司令部的印鉴
有轨电车：开进风雨
你坐车上班，坐着去商店，去观光
轰隆隆碾过地心的车轮声让人心颤
带甲壳的有轨电车[1]爬着自身的缓慢
你随雨坠落的心，撞进阴沉的云罅
闪电比雷声早一步，撞进1941年
“九一八事变”刚刚过去了十年
日本鬼子昨夜疯狂地偷袭了珍珠港
膏药旗下的新京，汽车、出租车
停运，奇缺的物资都运往东南亚战线
呜——那辆东京报废的车在铁轨爬行
关东军大佐翘二郎腿扫视周围的乘客
身后的鬼子押着五花大绑的进步青年
呜——车站刺刀林立，已警备森严……
呜——电车进入红旗街车站，天乍晴
艳阳下，车门开启，乘客拥挤着出站
这辆殖民时代的老式电车内
最后下来几个来长春观光的日本老人
游净月潭
月下的静水像一架停了摆的时钟
堤的曲线，弯成无数跳跃的弓弦
潭边山的弧影像游动的蛋金金鱼
尾鳍摆动沉浮在涌动的绿水之间
我倚在游船上，任清风划动双桨
湖呼吸的肺腑，晃着粼粼的波澜
我在平静中寻找沉在潭底的明月
像盗墓人潜入水晶宫盗一枚古钱
成群的蝌蚪游成墨迹的滴滴点点
莲蓬击鼓的蛙眼里闪母亲的安然
萤火虫儿提着灯笼在森林上掠过
秋虫的歌声，织一匹静夜的绸缎
仲秋之夜，谁把时间交付给流水
过滤一下你在半世尘嚣中的梦幻
四围山冈上万株松柏如看客围观
同醉的涛声，随欸乃声发出感叹
注释：作为文物，长春市从和平大路到红旗街，保留日伪时期的一条有轨电车线路。
(作者：肖振勇2021-11-24发于现代诗歌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