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只去佛光寺

下次只去佛光寺

 

大巴左拐右折

十八弯上坡

山体葱郁缭乱

眼花晕车

 

盛夏之晨

清凉山哪有溽热

你稚气未脱

兴奋得讲什么是佛

 

"所见草木皆缘分"

我恨不得看仔细每一处经过

现在你旁边坐着我

岂不是万年修来的因果

 

步千层石阶

有信徒把护膝磨破

还有职业化缘的

兢兢业业把头磕

攀大智路

登顶黛螺

清风扫尽混沌

你走得太快等等我

 

五爷庙 浓香火

缭绕台怀

老和尚正襟危坐

眯眼睛念珠功德

雾气熏染造像

影影绰绰

人头攒动

拜椅哪能撑得住信众的狂热

 

开山显通

震悟大千

青铜赛过黄金

熠熠生辉的还有

青衣把玩的进口车

 

争一炷香

摸顶 开光

赐良言

两百元

我说别提钱，一切随缘

 

小贩齐吆喝

六道木 台蘑

路牙子蹲着挑扁担的农人

束紧一袋子上好的松子卖我

 

你说

这一趟

文殊妙德

它日金榜题名

再来登顶礼佛

我说因缘造化

你看这调了包的松子尽是空壳

 

睡眠

 

我想狠狠地睡一个下午

忘掉洗衣烧饭

不再垂涎埃莱娜的书

 

我先享受无所事事

再拉长呼吸的节奏

看光影缓缓退出房间

像受伤的人在哽咽

摘掉眼镜

不在乎视物模糊

我控制任何思绪飞入脑海

像近视的度数

 

我对待时间不公

总把睡眠放在最后

现在我受到了惩罚

亢奋的灵魂

凶恶地抵挡肉体的困顿

 

我还在写诗

但我渐渐放松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跳醒下一个清晨

 

老街

 

我路过一条即将消亡的老街

工人们正在拆除电影院

垂挂的广告牌

耷拉半壁晦暗的墙面

这座城市经历着变迁

叮叮当当日夜作响

要给悲伤或欢喜的过往敲个句点

 

曾往返于这条沟壑纵横的老街

我有时心怀忐忑

有时步调悠闲

在光芒渐逝的岁月里

它盛开过热闹的铺面

教材文具 翰皇洗鞋

炸串 兔头 凉皮 拉面

热情的掌柜用方言搭讪

招呼杂院门前纳凉的寡鳏

苦涩的尼古丁混杂着炖猪肘的料香

这边麻将馆

对面熟食店

澡堂子的排气扇卖力地转

把甜蜜的洗涤剂和女人的笑声搅成一团

三丰涮羊肉人满为患

私家别苑只招待西装革履的会员

为何贫穷向来生得热烈

富裕往往出落得冰冷体面

破败的舞厅里荡漾着凤凰传奇的动感

中年男女的生活时而得意时而不堪

廉价的午后被消磨殆尽

等爱的玫瑰没有等来摘她的伙伴

街角的红房子幽幽映照浓妆艳裹的脸

这般相仿的年纪

我得面对试卷她得努力赚钱

 

来来回回穿梭于这条繁华老街

我怀揣过梦想

也被梦想撕裂

我追赶过你坚实的脚步

也曾被不安的脚步追赶

 

现在我走过了这条荒凉的老街

走过了这家凌乱的影院

停下

回头用力瞭一眼

回想那是何等骄阳灿烂的日子

我们一起去看一部奇幻的影片

《史前一万年》

 

书，我的情侣

 

触摸木素的芬香

惊讶你斟酌的墨迹

填满留白的狭窄

灵犀你颤动的魂音

 

我在深夜打开你

像嗅一枚罂粟的艳丽

我铭记你迷人的章句

像涅一幅不褪色的刺青

我进出世间繁华

笑泪浮生百态

你膨胀着数量和体积

 

你在深夜打开我

等待意欲破茧的重生

你目睹我变换的情绪

像老者回放递进的生命

 

日日夜夜

我以为我在读你

月月年年

其实，我发现了自己